“你放心好了，我的身體非常好，我是體育老師。”

“到底要多久？”

“四分半鍾。”

“是嗎，挺厲害，不過我們還是比一比吧。”

第一次見麵就是這樣在一場跑步中結束的，葉森虛報了她的速度，她並沒有自己說得那麼快，因此就在跑步進行了大約三分鍾後，對方就把她徹底甩開了，連一句“再見”也沒有，就直接消失不見了。這種狀態持續了五百天後到了1993年夏季，因為尋找孔誌，葉森和她所傾慕的那位私家偵探再次碰麵了，她從我那裏得到的孔誌出走前的信息要比其他人多得多，這令對方對她刮目相看。同時，葉森的身體條件也比之前好了很多，並沒有過多久，她就和偵探形影不離了。

“你知道嗎，我們最終是在海島上發現孔誌的，在國家最東邊的那個海島上，那天一大早就刮起了台風，我們是故意選在那天的，雖然冒了一些風險，但是對孔誌來說，他就隻能是乖乖地呆在屋子裏了，哪也沒法去了。說出來你可能不信，那天就在我們和他麵麵相覷了半個多鍾頭後，出現了另一撥人，他們也是來找孔誌的……不過，話說回來，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出走嗎？”

“是因為家裏的事吧，具體來說就是，他對家人的忍耐度已經到達了極限。”

“你一早就知道了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原來你對我也是有所保留。”

“我答應幫他保密的，所以又怎麼可能毫無保留地全部告訴你呢。”

“可孔誌對你也沒有多坦誠啊。”

“這又有什麼關係，那樣的人，從一開始，在我心裏就是沒有多少位置的。”

“總之就是說，厭倦父親和妻子是一方麵，更主要的是在海島上，他是和一個女人一起的。”

“是嗎，可如果是他的話，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並不會感到奇怪。可你為什麼要告訴孔誌的事情給我聽，我對他沒有興趣，我隻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要選擇成為偵探？你親手毀了自己的生活你知道嗎。”

“什麼毀了生活的，根本沒有這種事，難道成為偵探是一件很奇怪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嗎？”

“但你現在的情況難道不算是意外嗎？如果不是的話，我隻能覺得你的追求非常病態。”

“當然是意外，這一行總是伴隨著許多不可控的風險。”

“那麼所謂的組織協會呢，對於你，就連一點保護也不能提供嗎？”

“小學的時候，有一天傍晚放學回到家，屋子裏空蕩蕩的，先是在客廳的桌子上，我發現父母給我留了一張字條，內容大概是說為我做好了晚飯，他們有事先外出了。後來我到了廚房裏，看到了他們所做的那幾盤菜，似乎是剛出鍋不久，還冒著熱氣，可我卻一點食欲也沒有，我心想，你們究竟是怎麼回事，明明知道我是不吃洋蔥、辣椒、生菜、豬肝的，為什麼還偏偏做了蠔油生菜和爆炒豬肝？所以那天晚上，我一點東西也沒吃，而是傻傻地坐在客廳，一邊生悶氣，一邊等待爸媽回家，我想當麵質問他們為什麼對我這麼不負責任。可是，這件事並沒有然後，等到那兩盤菜在廚房都發黴了，他倆也沒有再出現，於是八歲之後我就和外公一起生活了。外公也是個麻煩的人，經常醉醺醺的，因為母親不是他親生的緣故，我與他的關係並不好，有幾次訓斥我的時候，他都是說，‘不想呆在這裏就別呆，有本事你就去把他們找回來’。我雖然是氣不過，但是也不可能就把他的話當真，我隻能盡量避開他。後來在中學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男孩，高高瘦瘦，和我一樣，他的父母也早就不在了，隻不過是去世，而不是下落不明的失蹤。雖然和我的遭遇類似，可他的性格卻與我是相反的，我既內向又木訥，沉默寡言，毫不起眼，可他卻非常活潑，他說，如果不這樣的話，想要活下去簡直就是難上就難了，總之，他比我要樂觀的多，同時，他也是一個機會主義者，非常會撿便宜的那種人。這種反差吸引了我，很快就和他走到了一起，就連外公去世了，我也沒覺得是一件多麼悲傷的事，但後來，1987年的時候他失蹤了……沒什麼，我想說的是，有些事情我越界了，做得太過火，所以我早就已經被他們除名了……”

說到這裏，葉森暫停了好一會兒，作為聽者的我漸漸察覺到了話語背後的隱情，“不用了，我已經清楚了……”所以後來她想要繼續說話的時候，我打斷了她。有些事情，我其實很早就應該弄清楚的，比如1987年當我第一次見到葉森的時候，我就很好奇她的身份，從哪裏來的，是做什麼的，又喜歡什麼。1990年，第二次見到時，同樣的困惑還是有增無減。可無論如何，我也是不會開口去打探的，因為一旦談論別人，多少也就會牽扯到自己，相比較了解葉森的事，我更在意的其實是葉森會知道我的事。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，所以我不去窺探對方的秘密，這大概就是長久以來，我和葉森之間無法融洽的緣由。

在女衛生間的談話就止於這裏，後來響起了敲門的聲音，我打開門後，看到的還是先前的那個女人。二十多分鍾前，我和葉森還在男衛生間的時候就是她敲的門，因為醫療糾紛的緣故，她需要找到院長，可是對方出現的時間並不固定，於是她選擇徹夜呆在醫院。她在住院部和院內的道路上遊走，直到看見兩個形跡可疑的人進了辦公樓後，她才意識到最好的去處是哪裏。

“謝謝，我已經洗好了，你們可以繼續用了。”

“我不想洗了，我，還是你去吧。”

“你在胡說什麼，我會找到塑料袋，把你的右腳包裹好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