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:7°26’(3 / 3)

“我明白了。”藍頭發一臉不快。

“謝謝你。”

“是我謝謝你,我這就走了,希望我們以後都不用再見了。”這是藍頭發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。

這個傍晚的雨越下越大,我感覺外麵的整個世界就隻剩下雨聲了,一直到天黑,我都是站在窗前發呆,在住進這間屋子後,白天裏,我一直謹慎小心,從不外出活動,唯一與外界的聯係就是透過窗口偷窺它。

屋子所在的位置與我讓石貝憐子轉告給葉森的地址是同一個,一周之前,藍頭發離開後沒多久,我便收拾好東西,暫時告別了住處和書店,根據地圖的指引,我在黃昏的時候到達了位於城市另一個區域的目的地。眼前是一棟灰黑色的公寓樓,我雖然是被迫來到這裏,可沒有立刻上樓,而是躲在街道的拐角處呆了一會兒,這是我在猶豫,但也是基於現實情況可以做出的唯一選擇,我所在意的那個樓層的幾個窗口,裏麵一直沒有燈光出現,窗戶也一直緊緊閉著,這種跡象沒法說明屋裏是有人的。後來一直等到天黑,等的窗口終於有了亮光的出現,同時我還看見屋子的陽台上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,他斜靠在扶手上,看著遠處,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。

晚上八點的時候,我輕手輕腳地上到了三樓,再次鼓足勇氣後,我敲響了屋門。不多久,裏麵傳來一個男人問話的聲音,聲音由遠及近,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如何作答,隻好是他問一聲,我就敲一下門。所幸,他並不是一個過於謹慎和小心的人,雖然我自始至終沒有說出一個字,但門最後還是打開了。

“你是誰?來我家有什麼事嗎?” 站在屋子裏的他又瘦又高,駝背,頭發油油的,圓圓的臉蛋上有一雙很小的眼睛,說話時的嗓門不大不小。

“聽說你需要一個畫圖的助手對嗎?”我說出了想了很久的開場白

“你在哪裏聽說的,完全沒有這回事。”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我。

“對不起,那可能是我弄錯了。”

他繼續用相同的表情看著我,半天後,擠出了一個哦字,然後他就要關門。

“請等一下,我還有一件事?”

“什麼?”

“你是《卡拉瓦喬在動物園》的作者對吧?”

“什麼瓦喬?”

“卡拉瓦喬,一個畫家,最後因為瘧疾死在了沙灘上,還有人說他是被人殺死的……”之後,我一口氣說出了很多出自他的小說裏的台詞和情節。

“啊……”他撓了撓頭,“如果說是動物園的話,好像的確是我寫的,不過你怎麼會知道?”

“我從頭到尾都看完了,為了讀懂,我還看了十來本參考書。”

“是這樣啊,辛苦你了。”他似乎是打算用這句話跟我道別了,說完就要關門。

“等一下,請等一下。”我沒料到他會是這麼怪的人,趕緊去握住了他抓著門把的手。

“還有什麼事嗎?”

“我覺得寫得非常好,尤其看完了書之後,我對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,所以特地選在了今天登門拜訪。”

“這樣啊,怎麼搞得這麼晚……”他說著,將門開著,轉身走向了屋裏。

“不好意思,因為是從外地過來的,所以花了比較多的時間。”

他打開了屋子正中央的燈,偌大的客廳裏,地上鋪著藍色的地毯,除此之外,隻有一個透明的茶幾和兩個橘色的沙發,上麵歪歪斜斜地躺著被單與枕頭。動機不純的我終於完成了計劃的第一步,原本我該是局促不安的,可因為他沒有理我獨自去了陽台,我的緊張情緒得到了一些緩解。

我坐到客廳的沙發上,在等待他返回的間隙裏,思考著接下來的措辭。可後來,我卻越來越困,最終我睡了過去。等到醒來已經過了四個小時了,屋子的燈依舊還亮著,客廳和陽台卻是空蕩蕩的,同時,我注意到斜對麵的一扇門裏亮著燈光,沒等我起身,裏麵傳來了他的聲音。

“醒了之後就去閣樓吧,客廳是我留給自己的。”

“什麼閣樓?”

“你往對麵看呀,是有梯子的,不太顯眼罷了。”

客廳是被分割成了兩部分,我所在的位置是較大的區域,對麵就是狹小的區域。我按照他所說的,在拐角裏發現了一個擺放角度接近了九十度的梯子。

“你如果要留宿,就睡閣樓吧。”

“哎?什麼留宿?”

“你的背包我打開看過了。”

“什麼?”我感覺睡醒之後,他似乎是判若兩人了,雖然是隔著門,但我似乎可以看見他的眼神正變得犀利起來。

“我的那份稿子,如果你願意留著就留著吧。”

“如果你想要收回的話,你就收回吧。”

“別說這個了,我在畫圖,你如果要睡覺的話就去閣樓吧。”

“就這樣可以嗎?你沒有什麼問題嗎?”

“雖然不清楚你是誰,但是一想到你能有我的小說,而且記得比我還熟,就怎麼也沒辦法對你起疑心。”

說實話,這個回答曾經在我的設想裏出現過,但我沒想到,他是這麼地古怪,使得我的設想如此輕易地就實現了。

這個夜晚的後來,他再沒有說過話,我也複歸安靜,爬上閣樓後,在天窗底下看了一會兒夜色後我就在正中央的床墊上躺了下去。就這樣,我以這種“自己也沒想到會如此順利”的方式在這裏住了下來。我一直記得石貝憐子所說的話,出於安全的考慮,我所有的時間都是在屋子裏度過的,而在其中,我更多的時候都是呆在閣樓裏,隻有吃飯、洗澡和上廁所時才會回到樓下。

他似乎非常忙碌,樓下的屋子常常空無一人,這使得我可以在每個房間自由進出,他的臥室裏並沒有什麼家具,除了衣櫃,就隻有一個空蕩的床板。除了客廳和臥室之外,還剩下一間被他用作書房的房間,擺設也是同樣的簡單,一個放滿了書的書架、一個書桌,以及一張寬大的繪圖桌,他的工作正是他的書裏所描繪的那樣,是一個設計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