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0章 【一寸山河一寸血】(1 / 3)

第二百零九章【一寸山河一寸血】

初冬時分,凜冽的寒風不住的從海麵吹進蘇北內陸,打著旋讓人感到陰冷,前幾天還帶來了一場小雪,在地上仿佛鋪了一層棉花,給蘇北前線的保安軍和朱元璋的人馬製造了一些麻煩,熱火朝天的戰鬥一下子被凍住了,誰也沒有了折騰的力氣,在這樣的天氣中作戰,顯然雙方都不想。

天邊剛剛透出一絲魚肚白,茅十八就悄無聲息的穿衣起床,而且沒有驚動帳外值班的幾個親兵,自己黑燈瞎火摸索著著點上煤油燈,穿上了衣甲,然後打開昨天晚上連夜送來的前敵諜報,大都的命令以及最新的前線戰報。

幾天之前,茅十八接到周彬的親筆手令,讓他統率自己的主力一萬餘人,自淮安南大營開拔,以合圍之勢,驅除徐達在淮安周圍的駐軍,成功肅清高郵的外圍地區,又鞏固了占領區的治安秩序,行動非常迅速,戰果成績斐然,麵對徐達大張旗鼓的進軍,他充分表現出了一個名將的穩重和狠辣,他本人亦因此洋洋得意,覺得在保安軍之中,他茅十八算是頭一號將軍了。

案頭上第一封信是來自保安軍第二軍,陳成用私人的身份給他發來了一封賀信,對於茅十八的成績很是佩服,然後很客氣的表示,雖然茅十八所部暫時受我這個二路元帥的節製,但是我絕對不會對你的命令更多幹涉,大家都是兄弟,並且希望你千萬勿要和我鬧生分,我這個二路元帥隻是王爺隨口一說的,今後的事情,不論是對敵人還是對朝廷,咱們一定要精誠團結,大家兄弟抱成團才能過的好。

看完這封信,茅十八微微一笑,隨手放在一邊,這時天色已經大亮,旁邊值班的親兵早已看到了起床的茅十八,趕緊送上了洗臉水和漱口水,還送來了一份早餐。

茅十八沒有理會,隻是拿起一起送來的的情報,作為一名遠離中樞的將領,這種官方通告是他獲取信息最直接的文件,朝廷的通告他每日必看,而且還經常仔細研究。

昨天的這份通告沒有什麼新意,大體上說的是關於朝廷撤銷四等人製度的建議,據說周彬經過與蒙元貴族的一番談判,已經初步敲定了諸多事宜,目前這個建議已經進入實質的探討階段。

茅十八仔細地瀏覽著案頭文件,一時竟然忘記了漱口吃飯,旁邊的親兵人人息氣屏聲,沒有一個人敢提醒他,這可是茅十八的生活習慣了。

這時營房外麵遠遠地傳來一陣馬蹄聲,茅十八忽然抬頭,側著耳朵聽了半晌,還未等旁邊的親兵反應過來,他一把推開一堆的文件通告情報什麼的,低聲吩咐道,“把我的武器都拿來。”

一名傳令的軍官撲進大門,這時太陽高掛,他頭上滿是凝結在一起的冰珠,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,口鼻中噴出的白霧仿佛要他的腦袋淹沒一般,顯得神神叨叨的,他朝茅十八敬了個禮,大聲道,“稟軍長,前線有最新戰報。”

“說說吧!”茅十八說道。

“啟稟軍長,前鋒一隊報告說,高郵一線的敵軍好像有異動。”偵查軍官偷眼上望,隻見茅十八神色依然不動,忽然眉毛一挑,他嚇了一跳,急忙說道,“而且城內的內線還說,昨天夜裏,高郵牆上響了一夜,後來咱們派了幾個手腳伶俐的弟兄打探,發現敵軍似乎在搬運大炮,都是那些重炮,每一門大炮都四五百斤以上。”

“大炮?四五百斤的?”茅十八微微一怔,“你是說他們準備在城牆上安裝大炮,還是準備把城牆上的大炮搬走?到底搞清楚沒有?”

“末將不知道。”偵查軍官下意識的朝窗戶外麵望去,此刻外麵霧氣氤氳,“實當時在是太暗了,霧氣也很大,偵察兵既不敢靠得太近,又不敢打起火把,隻能遠遠觀望,望遠鏡什麼的都看不清,隻能估計。”

茅十八沒有責怪這名偵察兵,揮揮手讓他退了出去,一個人在營房裏來回轉圈,琢磨著這個情報的真正含義。

過了好一會,茅十八忽然對旁邊親兵副官問道,“四營、五營、六營現在到哪裏了?”

進軍蘇北之初,茅十八所部大軍兵分兩路,主力由他親自率領,於正麵強攻淮安,而另外一路偏師則由他的部下率領,兜了一個大圈子,繞道進攻小河口,兵鋒直指高郵。

這名親兵副官是茅十八的老部下,聞言答道,“回軍長的話,前天來信說已經打過了小河口,不過手裏的輜重少了些,武器彈藥也有些缺乏,也不知道運上去沒有。”

茅十八點了點頭,那支偏師大約三千餘人,按說實力頗為可觀,而且大部分都是老兵了,戰鬥力無比強悍,想必這個時候已經在圍攻高郵。

現在藍玉的形勢很是不妙,麵對保安軍的步步緊逼,他連續丟失淮安,小辛莊多處戰略要地,重鎮高郵已經暴露在保安軍的兵鋒之下,而且一連半個月都是吃敗仗,吳軍士氣低迷,日子過得相當艱難,為將者能不鬧心那才怪呢!

保安軍的第一軍和第二軍如同兩支巨大的鐵鉗,一支緊緊地拿住藍玉的主力,朝高郵方向進軍;而另外一支則循防禦薄弱處朝蘇北腹地高歌猛進,想象得出,如果這支部隊一旦成功拿下高郵外圍,那麼藍玉所部大軍就再也出不了高郵,兵力雄厚戰鬥力超卓的保安軍將甕中捉鱉,藍玉最後必將被圍殲在高郵。

茅十八在房中來回度步,沉思良久,在他判斷高郵已經成了一塊死地,藍玉未必敢死守,一旦死磕,藍玉肯定會葬身在高郵,茅十八立即下定決心,轉身朝副官喝道,“第二軍炮兵營的人起來了麼?去把曾克梅營長請過來。”

親兵副官馬上答道,“末將馬上去請曾克梅營長過來。”

曾克梅這時早已起身,聞得茅十八召見,急忙趕赴中軍大營,一見茅十八就立即行禮道,“下官第二軍炮兵營曾克梅,參見軍長。”

茅十八看到曾克梅,頓時春風滿麵,皺紋都堆壘起來了,他對曾克梅非常客氣,笑著說道:“大家都是一個槽子裏吃食的,亦是為王爺效力,老弟何必這麼生分,再客氣,我可生氣啦!”

曾克梅急忙解釋道,“軍長言重了,末將不敢,隻是軍中上下有序,尊卑有令,末將焉敢違背?”

曾克梅為人嚴謹,而且又是曾誠的親戚,深知保安軍的軍規嚴厲,他再次鄭重其事地朝茅十八行了一個軍禮,道:“此次軍長傳召,我想軍長定有要事傳達,還請軍長明示。”

茅十八點點頭,臉色為之嚴肅道:“不瞞曾營長,我這次南下進兵,在情報的分析上出了點問題,所以打算和曾營長一起合計合計。”

“軍長言重了,有任何事情,軍長隻管說就是,末將不敢藏私,有何良策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。”曾克梅側著半個屁股坐下,此刻立即站起,道:“隻要大人一聲令下,末將率領炮兵營必定赴湯蹈火,麵不改色。”

“曾營長這話說的我愛聽,就是還顯得生分。”茅十八打趣了一句,隨即正色道,“最近我第一軍行軍速度很快,打仗打的很順,連克蘇北多處要地,朱元璋的吳軍望風而逃……”茅十八首先把戰鬥的詳細結果說了說。

“軍長身先士卒,指揮有方,作戰英勇,致使吳軍聞風喪膽,我軍有今日之勝利,皆賴此因。”曾克梅不敢怠慢,急忙打斷了茅十八的話,他笑道,“軍長萬萬不可妄自菲薄,免得寒了咱們這些部署的心,天下誰人不知軍長乃當世名將。”

茅十八微微一笑,心中覺得這個陳成的愛將還是很會拍馬屁的,指著曾克梅道,“曾營長不要說了,我的臉會紅啊!說正事,想必你應該很清楚,現如今我軍兵分兩路,上擊淮安,下奔小河口,藍玉所部顧此失彼,全線被動,情況於我軍十分之有利,依照這個作戰計劃下去,拿下高郵不成任何問題。”

說到這裏,茅十八稍稍頓了頓,眼見曾克梅正襟危坐,仿佛聽報告一樣,便繼續說了下去,“不過我覺得咱們更應該要謹慎一點,別吃到嘴裏的鴨子又飛掉了,那可沒有臉麵去見王爺啊。”

曾克梅急忙道,“請軍長指示。”曾克梅見茅十八說起了正事,神情也嚴肅了很多。

茅十八點了點頭道:“不瞞曾營長,我們和徐達雖然打交道的時間不長,但是徐達這個家夥很不一般,打仗還是有兩下子的,現在徐達的布局,隻怕有些門道。”對於吳軍的總指揮,朱元璋的左膀右臂,茅十八不敢有絲毫的輕視。

曾克梅微微一怔,道,“軍長的意思是……”

茅十八接口道,“我認為,徐達必然不會死守高郵,那對他來說太不利了,而且藍玉所部也不是徐達的嫡係,徐達最好的策略是攜帶主力收縮到揚州,甚至撤往蘇州一帶。”

曾克梅疑惑的看著茅十八,不解道:“但是依靠情報來看,這幾天以來,徐達所部主力一直都在朝高郵方向增兵,而且不停地加固工事,運輸武器彈藥,此事又如何解釋呢?這可都是耗時耗力的活計。”

茅十八搖頭道:“我認為這是徐達的疑兵之計,完全是在迷惑我們。”

“大人的意思是這樣?”曾克梅想了想道:“那我軍應該如何是好呢?難道轉而進軍揚州?那豈不是正中徐達的下懷嘛!”

“不可,進軍揚州萬萬不可。”茅十八再次搖頭道:“徐達這數月來的部署應是這樣的,起先我軍突然出兵,徐達猝不及防,隻能在高郵一線層層阻擊,一來是想要挫我大軍銳氣,以待援軍,而來也是爭取時間,從容部署,這個時候他在高郵增兵設防,加固工事,可就不是疑兵,而是將計就計。”
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曾克梅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,道:“徐達這樣一來,進退都有道理,果然厲害。”

茅十八晃晃腦袋,擺擺手繼續說道,“徐達的想法是不錯,可是你想,如果沒有外援,徐達憑什麼守高郵?而死守高郵,那還有什麼意義呢?要知道蘇北原本是張士誠的地盤,朱元璋他們也拿到手沒有一年呢!”

“大人見事明白,末將萬分敬仰。”曾克梅此刻也朦朧的看出了一個大概,覺得為將者,果然腦瓜子都很厲害,想的極為深遠。

“所以現在的高郵守軍,就成了疑兵。”茅十八篤定的下了結論,“我猜測徐達已經不在高郵了,或者已經不在蘇北了,畢竟他已經爭取了足夠的時間。”

“那我軍應如何應對呢?”曾克梅道,“還請大人指示。”

“我軍現在的任務,就是找到徐達留在蘇北的主力,死死地咬著他,拖得他動彈不得。”茅十八嚴肅道,“咱們不求打贏,不求勝利,隻求咬住他就行,務必要把這支部隊給拖垮,拖死。”

茅十八轉身指著背後的地圖,對曾克梅道,“你來看,在咱們下邊,我的另一支部隊已進攻小河口,現在應該拿下了;而在咱們身後,陳成亦手握數萬精銳之師,隨時可以兵進蘇北,割斷蘇北吳軍的逃路,因此,咱們要在高郵一線全力猛攻,那就勢必會打亂徐達的部署,迫使他不得不集結兵力在高郵一線與我主力纏戰,讓他輕易不敢動彈。”

曾克梅點了點頭,這個道理非常淺顯易懂,高郵的守軍雖然是斷後的棄子,但若是很快被保安軍拿下的話,那徐達的大計就沒辦法繼續了,爭取的時間不夠,任何布置都無法發揮作用。

想到這裏麵的竅門,曾克梅站起身來,心悅誠服的道,“末將明白了,我馬上調遣所有重炮,迫擊炮,吃過早飯之後,立即猛攻高郵城牆,不打塌了不算完,務必為大人打開通道,拿下高郵城。”

茅十八興奮的一拍桌子,笑道,“好,有曾營長這句話我就放心了,今日日落之前,定要拿下高郵城。”曾克梅的炮兵營有大炮小炮二百多門,可謂一大火力點啊!

但是高郵的抵抗異常虛弱,或者說沒有什麼抵抗,這大大出乎茅十八的預料,本來在他的猜測中,藍玉雖然不會決意固守高郵防線,但也決計不會貿然放棄,藍玉所部的精銳主力至少也在一萬人以上,而這麼龐大的一支部隊向揚州方向運動,必定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,因此他認為,從高郵到揚州的這一個進軍路線上,朱元璋部隊勢必要進行層層阻擊,不斷消耗、遲滯保安軍的進軍速度,為主力大部隊的轉移爭取時間,這也是徐達的目的,舍棄藍玉的目的。

但是,高郵戰場狀況讓人看起來匪夷所思,徐達在高郵布置的部隊竟然不到兩千人,而且其中大部分是老弱病殘,而且武器不全,甚至原本固定安放在牆頭的幾門炮都被連夜拆卸運走。

經過曾克梅的攻城重炮猛烈轟擊之後,守軍的士氣就近乎崩潰,保安軍隻進行了兩次試探性攻擊就順利地的拿了下來,而且高郵城沒有遭受任何損毀,省卻了派兵駐守的麻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