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七跟隨了他二十多年,其受信任程度人所共知。在這個時候,陶自銘這麼說,豈不是將之前嘉佑帝的二十年全都劃入了愚蠢昏庸之列?

嘉佑帝並未受過專業的帝王培訓,他說話可不講究什麼委婉,這麼直愣愣的一句責問,讓陶自銘立刻脫冠伏地磕頭,口中連稱不敢。

眼看著陶自銘的氣勢已經被嘉佑帝壓下去,另一名禦史卻站了出來:“陛下,臣以為,陶大人雖然出言稍顯魯莽,但是一片忠君之心卻無可否認。崔大人與杜家關係可疑,我等對崔大人提出質疑,也是為了能夠將這些疑點問清楚,給天下人一個交代。若是崔大人清清白白,不正好能讓那些懷疑的人閉嘴嗎?”

崔七站在一邊,一語不發,臉上也毫無變化,好像被皇帝和禦史們爭論的對象根本不是他一樣。

杜明柯實在忍不住了,站出來說道:“怎麼各位禦史大人就這麼武斷地認為,我不可能是因為忠君愛國而大義滅親,與亂臣賊子分道揚鑣,心甘情願投效陛下,為江山百姓出一份力,立下些微功勞,得到陛下的赦免呢?為什麼你們就一口咬定,我和崔大人聯手合作,就一定是崔大人背叛了陛下?是不是在各位心目中,非常羨慕平城王嫡長子這個身份,覺得如果你們處在我這個位置上,就絕對不可能這麼做,所以才會如此質疑於我?”

他身材高大,麵目俊朗,說話的時候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怒氣,一雙眼睛卻因為怒火勃發而明亮得驚人。

杜明柯年輕力壯,而且身手不凡,說起話來中氣十足,洪亮的聲音在整個奉天殿中回蕩。

“我雖然年輕,從小沒有讀過太多書,但是忠君愛國、是非善惡還是知道的;各位都是飽讀詩書,科舉出身,本為國家棟梁,為什麼昧著良心汙蔑忠臣?”

“放肆!一個五品小官,竟敢如此猖狂,言語無狀!”一旁的另一個禦史站出來斥責杜明柯,“監察百官,風聞奏事,本就是我輩禦史的職責,陛下在上,宰相和諸位大臣在此,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臧否是非了?”

這個禦史舉起自己手中的奏本,朗聲說道:“陛下,臣有重要的事情奏聞!”

現在所有人都看出來,今天這幾個禦史是早就商量好的,他們的目標就是崔七。這樣的行動,必然有人在背後策劃主使。

宰相何梓玉站在隊列前方,皺著眉頭向後麵看去,目光從六部尚書、侍郎、禦史中丞等人的臉上一一掠過,被他看到的人神色各異。

他轉頭去看另一麵的崔七。

崔七不但沒有動容,甚至連鳳目都半眯了起來,仿佛睡著了一樣,根本不理睬一波又一波的攻擊。

何梓玉轉過頭,嘴角勾起一個弧度。

這些禦史都不知道是怎麼想的,覺得用這種手段能夠將崔七扳倒嗎?

這群禦史在這裏圍攻崔七,崔七卻根本當他們不存在,不就已經說明了一起了嗎?就像是一群家犬對著獅虎狂吠,獅虎根本懶得理睬,因為獅虎隻要一開口,那些看起來勢頭洶湧的家犬就會全都嚇得屁滾尿流、夾著尾巴落荒而逃。

隻是,難道背後的主使者不知道這一點嗎?

何梓玉的眉頭又皺了起來。

嘉佑帝高高坐在上方,看著下麵三個戰意勃發的禦史,一個滿臉憤怒的杜明柯,還有一個漠然置之的崔七,還有臉色各異的百官,臉色越來越黑。

第三個禦史卻好像沒有看見嘉佑帝難看的臉色一樣,舉著奏本大聲喊道:“陛下,據臣查證,崔七乃是反賊謝秀嫡長子!”

這一聲喊出來,幾乎所有人都震驚了。

謝家謀逆被誅三族的事情,距離現在也不過二十年左右,一些年齡大點的官員還記得當初謝家的煊赫,以及一夕傾覆的悲慘。

那位曾經以神童之名為天下周知的謝家嫡長孫,淨身入宮,不甘受辱苟活,刺殺先帝,事發而亡的事情,在場的人都知道。

怎麼現在卻有人在禦前宣稱,這位深得嘉佑帝信任的左膀右臂、拱宸衛提督崔七,卻是那位早已死了二十年的謝家神童?

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。

無數目光都投向大殿前方那個修長的玄色身影,仿佛從他的背影就能看出禦史所言真假一樣。

嘉佑帝的臉色終於徹底黑了下來。

他重重一掌拍在禦案上,厲聲喝道:“你們這幫禦史到底想要幹什麼?”

“陛下,崔七乃是謝家嫡長子,杜明柯乃是杜家嫡長子,他們一個娶了長公主殿下,一個娶了長公主殿下曾經的堂妹!這世間豈有如此巧合之事?”禦史跪倒在地,卻仍舊抬著頭闡述著自己的意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