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3 父輩番外-【茉莉】(1 / 3)

W國,八月初。

陸秋遠在下班前收到一個盆栽茉莉,它的枝頭鼓著花苞,大抵第二天早晨一睜眼就能看到它開花。

身側金發碧眼的同事起哄:“你的追求者很堅持,是個Alpha嗎?”

陸秋遠思考了下:“不是。”

“Beta?天啊,那很可惜。”

陸秋遠對於同事的驚呼,略微無語。

同事是個對信息素要求極為嚴苛的Omega,他對所有Beta的求愛都視而不見,在他的觀念裏,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是天作之合,是愛情不可或缺的東西。

因此,他不知趣地補充:“你可是個優質Omega,必須要好好享受信息素帶來的快樂,和Beta在一起太可惜了。”

陸秋遠卻並不這樣想,他討厭用信息素捆綁的“愛情”,信息素也從未給他帶來過快樂。

他和同事觀念不同,多說無益。陸秋遠顧自抱起這個盆栽茉莉,開車回到了自己的家中。

因為研究所給他租的公寓沒有花園,所以陸秋遠索性在這裏買了一套地段較為合適,且帶個小院子的房子。

到了家中,他照舊把盆栽茉莉放到了陽台上。細數了一下,從五月開始,他每隔幾天就會收到一盆。這些盆栽茉莉已經快堆滿他寬大的陽台了。

茉莉的花期不短,它們總是爭先恐後地綻開。

陸秋遠不討厭茉莉的花香,因為它們和自己的信息素一樣淡雅。

他彎腰,從茉莉的綠葉中抽出一張窄窄的卡片。

上麵寫著——“明日花開時,可以來見你嗎?我想來見你。”

娟秀的字跡令人心情舒暢,他回到屋中,看到鍾點工已經準備好了晚餐。陸秋遠沒什麼食欲,他泡了一杯咖啡,拿出手機,給一個人發了一條信息:[等花開了。]

忽而,他想到了兩個多月前的光景。

大概是五月十五號,他和顧黔明辦完離婚手續的時候,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。

顧黔明給了他一張門禁卡:“下周四晚上六點,永恒大廈二十七樓,我會準備好你喜歡吃的菜式。”

而周五,陸秋遠就將前往W國任職。

顧黔明溫和著語氣:“秋遠,謝謝你願意和我吃這頓飯。”

陸秋遠神情複雜,他發現顧黔明身上已經沒有一絲信息素了。

在顧黔明轉身離開前,他忍不住問:“我之前問過醫生,他說你近些年來一直在服用抑製劑,還打了信息素休眠針。遠琛也和我說過,他說你的信息素貌似已經被消除了?信息素對Alpha來說,至關重要,你、你的身體……”

顧黔明看到陸秋遠主動關心他,心下一暖,生疏地笑了起來,騙了他,“我的身體沒什麼大礙,信息素隻是因為用抑製劑暫時壓製住了,平時多休息就能好了。”

陸秋遠聽了,鬆了一口氣,還以為是自己多管閑事了。他把手插到了外衣口袋裏,離婚證擱的他生疼。

他說:“不要再吃抑製劑了,Alpha用的抑製劑和Omega的不一樣,它會有一些不太好的副作用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時間不早了,我先走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你……”陸秋遠把話重新咽了下去,“下周四晚上見。”

顧黔明說:“好。”他目送陸秋遠離開,隨後自己也坐上了車。

剛才在離婚處,不少夫妻都是板著臉埋著恨,甚至還有現場吵起來的。唯有他們兩個,神色淡定。顧黔明看到陸秋遠的後頸上,已經去除了自己的標記。在他無法參與的時間裏,陸秋遠總是一個人走在遠方。

十多年裏,他被名為信息素的鎖鏈困住,寸步難行。如今這條鐵鏈終於被自己蠻橫地扯斷了,卻是迎來了這樣的一天。

他也許再也追不上陸秋遠的腳步了。

不過也好……顧黔明心想。

這張證件,是他們多年來內心堵著的一口氣。

陸秋遠終於舒坦了。

……

而在周四赴約的那一天,陸秋遠接到了來自盛秘書的電話。

盛秘書告訴陸秋遠:“陸先生,您能幫忙勸勸顧總嗎?讓他去住院,去配合醫生的治療。他的身體狀況要是再拖下去,我怕會錯過最佳的治療時間。醫生說了,要是再不重視,真的也沒幾年可活了。”

“……你在說什麼?”

“您不是知道的嗎?顧總一直在吃抑製劑的事情。”

陸秋遠一時不知道盛秘書要表達什麼,困惑地回答:“他和我說,他的身體沒有大礙,信息素也還在,好好休息就能恢複了。”

“……”盛秘書著實無語,“陸先生,顧總是騙您的!他的身體不大好,您難道沒發現他身上一點信息素都沒有了嗎?什麼抑製劑能把一個Alpha的信息素藏地這麼滴水不漏?”

顧黔明是刮幹淨,剜心似得剜足了。連骨頭上的一點都不落下,削的利落。

顧黔明成了一個Beta,可他卻騙著陸秋遠。

陸秋遠不解,更是不明白。

盛秘書也無法回答他,隻說:“雖然您和顧總離婚了,但他真的隻聽您的,您勸勸他吧。”說到最後,盛秘書無奈地歎氣,掛了電話。他是曾經受過顧黔明的恩惠,否則,一個上司是死是活和他還真沒什麼關係。

陸秋遠放下手機,坐上車,茫然地望著一個紅綠燈,回過神來時,他已經開到了永恒大廈門口。

他用門禁卡徑直上了二十七樓。

此時,六點整。

公寓內,桌子上已經有了四五個家常菜,都是陸秋遠喜歡吃的。顧黔明正在親自放餐具,他給陸秋遠的玻璃杯中倒滿了檸檬水。

他是頭也不回地說:“來了?先去洗個手,可以吃飯了。”

這感覺,就好像他們一直就住在這間公寓中,今日隻是陸秋遠下班回家的一個普通的日子罷了。

顧黔明見他不動,恍然道:“洗手間在這邊。”他領著陸秋遠過去,對這間偌大的公寓熟門熟路。

而公寓內,明顯有著生活的痕跡,不多,但至少可以知道,顧黔明應該是經常過來。

陸秋遠聽他的話,洗了手,坐到了餐桌前。

顧黔明主動給他夾菜,結果他一口沒動。因此,顧黔明稍稍尷尬地收回了手,清了清喉嚨:“都是你愛吃的菜,這麼些年,你的口味一直沒變。不過這些不是張嫂做的,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。”

陸秋遠抿了一口檸檬水:“你經常來這裏?”

“偶爾想過來看看,就會來一下。”顧黔明微聲催促,“你快嚐嚐。”

他迫不及待地想讓陸秋遠試一試這些菜,因為這些菜都是他做的。但他不會告訴陸秋遠,他怕說出口後,就會毀了這個難得的夜晚。

陸秋遠低頭吃了幾口飯菜,味道不錯,可惜他沒什麼心思吃,他低頭又喝了一口檸檬水。

顧黔明緊張地問他:“是太鹹了嗎?”

“不是,很好吃。”陸秋遠客氣道。

顧黔明卻當真了,他整個人輕鬆了下來。自己也動筷子夾了兩口,味道還過得去。

陸秋遠望著他,沉默了幾秒鍾後,開門見山:“你想對我說什麼?”

這才是這頓飯的意義。

“邊吃邊說吧,菜涼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可那些該說的話,無非也就是曾經陸秋遠不願意聽顧黔明說的話。他娓娓道來,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般平靜。十六年的時間,讓彼此的情緒都沉澱,回過頭去看,過往宛如一場舊電影,此刻正要散場。

結束後的字幕緩緩地在屏幕上流動,一行又一行地消失。

而他們很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麵對麵吃飯了。

平常人家普通溫馨的一頓晚餐,在顧黔明看來就是一個奢望。

他的聲音很溫和,落幕了一場鬧劇之後,他很感謝陸秋遠願意坐下來聽他說這些。但唯獨有一件事,他還是騙了陸秋遠。

在這些過往裏,顧黔明隱瞞了抑製劑和休眠針帶來的副作用,也避而不談自己的身體狀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