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八章【傅友德的最後堅持】(1 / 3)

徐達突然身子一抖,側耳細聽,仿佛從自己南麵遠處,傳來喊殺聲和槍聲,再一細聽隻有戰場喧囂的聲音,殺伐震天。

徐達長歎,臉上卻神色不動,用力又是一揮手,底下頓時號聲哨聲響起,吳軍近乎瘋狂的再一次衝入了戰場。

金陵城外圍。

槍聲喊殺聲已經彙聚成了一團,滾滾向前的保安軍攻擊如一波波湧動地海浪,凶狠地拍擊在吳軍陣地上。

剛才的黑暗,完全被各種各樣的火光照亮,有火把,有爆炸,雙方互射的彈道,在夜空中交織出一道道死亡的大網,火紅火紅的。

密集的陣線一層層的被子彈射透,但士兵仍然堅定向前,陳成站在高處,靜靜的看著眼前這些連續行軍超過一天一夜的保安軍官兵。

吳軍彈雨密集,射擊準度很高,一排排的子彈如雨傾瀉而下,在保安軍陣線上打出了大大小小的豁口,但是這保安軍組成的浪頭前進得太堅定,隊列稍微錯開,這些豁口就已經被補上,到了兩個高地之下,這本來整齊的陣線才稍稍破碎,速度也放緩了,在望遠鏡裏,可以看到軍官都走在前麵,不斷有人翻落下來,但是馬上就有人補上他們的指揮地位,呼喊打氣的聲音就沒有斷過,隻是傳到了他的位置,就變成混成一團的巨大呼喊,完全聽不出個數。

場麵殘酷,但是開戰以來陳成已經無數次的看見了這種場景,保安軍的戰士也從來沒讓他失望過,都是鐵漢子。

到了此時,他已經有點無動於衷,他現在隻要鎮江,拿下這裏,救了鎮江,再多的傷亡也是值得付出的代價,他要將這場戰事的主動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,握在保安軍手中。

對麵吳軍陣地上隻能看見一排排大大小小的槍閃光,火線迸射,吳軍也在盡自己最大努力進行射擊,確保陣地無虞。

但是保安軍卻一直向前,眼見得第一線的尖刀兵離吳軍的射擊陣地不過二三十米,走在前麵的保安軍軍官已經開始大聲喊叫,讓弟兄們鼓起最後一把勁兒,一鼓作氣衝殺上前。

“攻上去了……吳軍應該是把他們兵力都擺在了一線,應該沒有得到援軍的可能,這裏的守軍,是他們分出的偏師。”

陳成點點頭,“突破之後,兩個營向兩側掃蕩,肅清殘敵,掩護大部隊快速通過,直撲鎮江,我們不在這裏和吳軍糾纏。”

就在陳成也鬆了一口氣的時候,卻又在望遠鏡裏麵看到了吳軍從戰壕上推下了一個個黑突突的東西,火星在這些黑家夥上麵亂冒,比煙火還好看。

“什麼東西?看著有點眼熟啊!”

“是炸藥包,隱蔽。”有些保安軍戰士認出了吳軍的武器,破口大罵,要知道炸藥包的威力可比炮彈都不遜色啊!吳軍到底在哪搞到的這些武器,和保安軍相比,絲毫不差。

十幾個炸藥包滾下,在保安軍隊列當中炸開,整個陣線頓時出現了幾個大的缺口,仿佛是一場劇烈的地震,同時迸濺出大片的火光和煙塵,彈片亂飛,砂石騰空,籠罩戰場。

望遠鏡裏可以看見人的肢體飛上了天空,然後落地濺起陣陣血雨,嚴整的隊形頓時混亂,炸藥包的爆炸力極其驚人,前方煙塵籠罩,後麵給炸得紛紛趴下,這都是戰場條例,必須要隱蔽的。

吳軍的射擊更加密集,衝鋒在一線的隊伍就有些架不住,側翼已經象雪崩初開始一樣在少量崩塌,貓腰倒退。

遠在百丈之外的陳成都被震的身子一晃,向後倒去,親兵忙衝上架住了陳成,陳成卻猛地推開了他們,抓起落地的望遠鏡,拚命的向前望去,隨即喊道:“不能撤,繼續前進,一定要壓上去。”

陳成震驚之後,用力揮手大聲厲喝:“吹響衝鋒號,不能退下來,一鼓作氣,衝。”

後陣的衝鋒號響起,不斷的催促攻擊向前,但是爆炸引起的混亂,一時間難以讓隊伍安靜下來。

就在這個時候,吳軍陣線也響起了淒厲的號角聲,戰壕內的吳軍官兵紛紛越過戰壕,在揮舞著軍刀的千戶百戶帶領下,反衝過來。

硝煙將散未散,保安軍給炸得七零八落的前鋒,卻還有軍官起身,也同樣振臂高呼,挺著大片刀也衝了上去!

先是一個,然後是幾個,十幾個,先前都是骨幹軍官,後來又有士兵跟上,喊殺聲到了後來也漸漸轟鳴,蜂擁而上。

陳成握著望遠鏡,已經看得說不出話來,看著兩邊隊伍衝撞在一起,吳軍要借著炸藥包的爆炸將保安軍反衝下去,而保安軍就是死戰不退。

“軍長,我們肯定能攻上去。”陳成的參謀握著望遠鏡地手手心全是汗,語氣卻斬釘截鐵,不容置疑。

雙方已經混戰在一起,刀光閃動,在高地白刃拚殺,白刃戰的傷亡交換比向來是一比一,但是往往以一方很快崩潰而告終。

吳軍已經占據了主動,炸藥包爆炸的巨大殺傷和給保安軍帶來的混亂非同小可,再加上居高臨下的銳氣,從哪個方麵說都是一次成功的陣前反擊戰,但是硬是沒有給保安軍拚下去,哪怕一百米的距離。

前鋒的戰士飛快倒下,後麵的戰士鼓起最後一點力量填補進去,砍刀拚殺的聲音驚天動地,這一場白刃戰,居然一口氣打了一刻鍾還在糾纏,而吳軍就是拿死纏爛打的保安軍毫無辦法。

陳成站的土丘下麵,衝鋒號已經吹到了最高音,吹號的士兵嘴唇都流血了,戰鬥打成這樣慘烈的地步,讓陳成心裏仿佛有一團火在燒一般,火燎般刺痛。

吳軍反擊部隊已經後續乏力,眼見僵持就要變成崩潰,但吳軍淒厲地號角聲卻始終未停,這個時候,在黑黝黝的山丘上麵,卻出現了第一波人影,同樣是吳軍,越過山丘,接著就是更多的人,似乎無窮無盡一般,手持燧發槍,跟著隊列席卷而下。

吳軍不僅僅隻有據守戰線的那點兵力,他們還控製著相當的後援部隊,看到這一幕,陳成的雙眼睜大得有如要撕裂一般,他沒有想到吳軍會玩這麼一手,遠不是他第一次在蘇北遇到的吳軍,對麵的指揮官是誰?常遇春?

泰州城頭的死屍又多了一層,血跡也厚了一層,城牆卻又被削去了一層,傅友德坐在城頭上麵,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,嘴角還流著鮮血。

從一開始他就沒退下去過,不是督促士兵們拚死抵抗,就是下到城下催促補充彈藥,補充兵力到城頭,幾次敵人沿著缺口突進來,都是他組織兵力反衝過去堵住,彈雨交織,白刃肉搏,他身上也全是傷口,還好沒傷到要害。

城頭上還活著的士兵從死屍堆裏麵拱出來,默默地擦步槍,磨大刀,傅友德抬頭向南麵看一眼,敵人還在那裏列隊,大隊大隊滿身血跡地士兵坐地休息,隻有軍官在隊列前麵大步走動,似乎在動員下一次的進攻。

傅友德罵了一聲娘,他還有一千多人,彈藥倒是很多,死磕吧,看誰磕得過誰,他就不相信會死在這兒,吳軍少說連死帶傷也撂下三千多人,吳軍總兵力不過八千多,這樣還能衝幾次?也許打到天亮,他們也再沒氣力發起進攻了,那時候兒,陳成爬也爬過來了吧!

傅友德正在那兒默默的琢磨自己的心事,卻聽見城裏麵聲音越來越嘈雜,先是小聲,然後是大聲,最後越來越多的聲音加了進來。

城頭的保安軍也一個個臉色倉皇地朝下望,保安軍都是新兵,握著槍也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剩下不多的幾十個軍官呼喊了幾句,試圖彈壓,但是朝城下一望,黑壓壓的都是老百姓,已經有點群情洶洶的意思,雖然仍然在呼喊,但是目光就開始四下找傅友德。

傅友德猛的站起來,握著槍走過去朝下一望,看著那些湧動的人頭,本來還有點殺人立威的心思一下就沒了蹤影,傅友德是勞苦大眾出身,對老百姓非常了解,打到現在,泰州老百姓也算夠意思,送水送飯沒斷過,在過於逼迫,隻怕還真能生變,那就真的不妙了。

底下的老百姓看到傅友德的身影,呼喊聲更大了起來,傅友德深吸一口氣,大喝一聲:“聽我說,大家不要吵。”

老百姓也佩服漢子,不管自己算不算是一條漢子,傅友德原本就是吳軍的猛將,在泰州一帶駐守過,此時又身先士卒的頂在城頭這麼久,不得不說在老百姓和將士當中已經有了威信,他的身影站在那裏,大聲一喝,當下人人住口,目光都瞧著他。

傅友德猛的睜開眼睛,大聲喝道:“弟兄們,陳成將軍帶著保安軍主力,午時準至,吳軍不過萬人,保安軍虎賁已經在途中,時間一到兩下夾擊,吳軍頓時灰飛煙滅,我在這裏答應你們,隻要守到午時,到了那個時候兒,沒看見保安軍旗號,你們拍屁股走人,我給你們斷後,不過話說在前麵,沒有到那個時候,誰也不準走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