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神驟冷,江若抿唇,直直看向對麵的人。
見他沒話說,張紹元再度得意起來:“不過他可看到你跟我要錢了,嘖,你說等他轉過彎來,知道自己搞了被我穿爛的破鞋,會作何感想?”
幾乎在話音落下的刹那,就見江若騰地站起身,抓起最跟前的菜盤,沿著對角線狠狠砸了過去。
快到眾人都沒看清,江若人已經移動到張紹元跟前,把滿臉掛著油湯的男人從座位上拎起來,照著腦袋就是兩拳。
場麵一時混亂,驚詫過後眾人上前拉架,江若瞪大眼睛看著張紹元:“你說什麼?你他媽有種再說一遍!”
張紹元二度挨同一個人打,還是滿目惶恐驚訝。上回是私底下,他動手尚且算他膽大,這回公共場合大庭廣眾,他怎麼還敢?
或許待事情平息,心緒平複,江若也會為自己的衝動後悔,可當下他根本無法控製。
即便張紹元已經說不出話,江若的耳畔、腦海中,還是一遍遍在重複——
破鞋,你媽就是隻誰都能搞的破鞋。
你啊,是老破鞋生的小破鞋。
自己的繼父都敢勾引,真是不要臉。
這學的哪是跳舞,是釣男人的媚術吧?
…………
時隔多年,這聲音還是清晰得讓人發怵,江若連呼吸都開始打戰。
也正是在這時候,江若的鬆懈讓張紹元鑽了空子,後者掙紮著往後退,剛擺脫桎梏就摸到一條凳腿,打算借此反擊。
沒掄起來,再使勁,還是不動。
已經麵目全非的張紹元轉過頭去,自下往上,先看見一隻抵住凳腿的黑色皮鞋,往上是搭在椅背上,看似隨意卻不動聲色在施力的一隻手。
再往上,形狀淩厲的一雙眼,此刻透著淬了冰似的寒意,僅是不經意的一個對視,就叫張紹元雙膝發軟,險些跪下。
“張總好雅興。”席與風說,“我不過晚來幾分鍾,差點錯過一場好戲。”
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,又似乎隻過去了短暫的幾秒,江若撒完火,泄了氣,被一隻有力的手從地上拉起來的時候,還處在茫然之中。
別的都記不清,他隻記得那個打電話也未必能喊來的人,拉著他往外走,沒說多餘的話,隻告訴他:“沒事了。”
沒什麼事?江若皺眉。
他遮掩了許多年的傷口,在今晚被連皮帶肉地撕開,供所有過路人觀賞議論,怎麼會沒事?
他無意向無關的人說明,坐進溫暖的車裏,就偏頭向窗外,誰都不想搭理。
似乎聽見司機問“江先生去哪裏”,沒等到回答,車子還是開動了。
一路昏昏沉沉,察覺到車停了,江若才緩慢地睜開眼。
陌生的地方,光線慘白的地下停車場。
轉過頭,冷峻如常的一張臉。
隻看一眼就別開。江若想起了那天這人站在樓上,俯視他時帶有幾分輕蔑的眼神。
不想再看到。
大約是他的沉默抗拒,讓對方耐心告罄,過一會兒,江若聽見席與風問:“被灌酒了?”
許久,江若呼出一口氣:“沒有。”
他以為對方還有別的要問,畢竟剛才那麼熱鬧,也不知道被聽去多少。
然而等了會兒,再入耳的是車門開關的動靜。
席與風下車了。
他背靠車門,點燃一支煙。
抽得很慢,從江若這個角度,隻能看到他的背影,寬闊的肩,冷白色的衣領。
還是孤獨,給人一種很需要陪伴的感覺。
煙草即將燃至濾嘴的時候,另一邊車門打開,江若走了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