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節(2 / 2)

俞心橋現在可以確定,二十四歲的自己至少心理素質不錯,看看十八歲的這個,手正在不自覺地顫,掌心都沁出汗來。

比他小時候擁有第一台屬於自己的鋼琴,掀開蓋布那會兒還要緊張。

不同於開盲盒那種不確定的緊張,眼下是一種即將拆掉積木建築的其中一塊,破壞某種平衡的慌亂。

他有預感,一旦把這領帶解開,之後的一切發展都將不受控製。

俞心橋很小聲地說:“我、我信……”

徐彥洹等半天等來一句延遲的回答,冷聲道:“晚了。我不信你信。”

“……”

自己挖坑自己跳,俞心橋騎虎難下,徒勞掙紮道:“可是,你不是說在追我嗎,還這麼、這麼……囂張?”

徐彥洹都快被他氣笑了:“我就是不夠囂張,才由著你拖到現在。”

俞心橋沒懂“拖”的意④

女人帶著他往前走,隻見閃爍的霓虹之中,樓宇與天空交接的邊緣,一個瘦削的背影坐在那裏,頭發在風中亂飛,略顯寬大的病號服也吹得鼓起,好像風再大一點,他整個人都會被吹下去。

警察和消防已經趕到有一陣,剛才上來的時候看見有人在下一層布置營救設施。徐彥洹上前的時候受到了警方的盤問,聽說他是律師,警察還是警惕:“現在輕生者情緒很不穩定,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——”

“徐律師是好人,小海很聽他的話。”男孩的母親忙道,“不然我也不會喊他過來。”

確認完情況,徐彥洹被放行,他躬身,越過警方拉起的警戒線。

俞心橋隻能和男孩母親一起等在原地。

風胡亂地吹,撥開糊住視線的頭發,俞心橋看見徐彥洹的背影越走越遠,漸漸融入夜色中,變得不似往日那樣高大。

變得像以前一樣孤獨。

徐彥洹停在離樓宇邊緣三米左右的位置,稍稍提高音量:“小海,這麼晚出來吹風?”

名叫小海的男孩慢吞吞地轉過頭,看清來人的麵孔,又麻木地轉回去。

“別管我,你們都別再管我了。”他說,“我知道,再怎麼辯護都沒用,我要坐很多年牢。”

“誰說辯護沒用?”徐彥洹問,“你連我這個律師都不信?”

男孩肩膀顫了下:“我、我差點把他打死。”

這個“他”指的自然是那個被打到重傷的父親。

徐彥洹說:“你不是故意的,是他有錯在先。”

“我好累。”男孩搖頭,頹然道,“我的人生已經完了,我還拖累了媽媽。”

“是不是拖累,你應該去問你的媽媽,而不是在這裏胡思亂想。”徐彥洹的擲地有聲道,“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,你的人生還沒有完。”

這話戳中了男孩敏[gǎn]的神經,他扭頭吼道:“你們這些沒經曆過的人懂什麼!你有過從小活在黑暗裏,有上頓沒下頓,朝不保夕的生活嗎?你有過放學不敢回家,東躲西藏的日子嗎?你知道看不到未來,不敢對任何事抱有希望是什麼感受嗎?”

“我知道。”徐彥洹說,“我知道是什麼感受。”

不遠處的人群中,聽到這句話的俞心橋一怔。

坐在樓宇邊緣的男孩也愣了下,嘴巴幾度開合,都沒能說出話來。

或許是徐彥洹的眼神有種自苦難中磨煉出的堅定,叫人無法不相信。

“正因為我知道,所以我格外珍惜當下擁有的。”

徐彥洹的聲音被風吹到人群中,灌入俞心橋的耳朵。

“相信我,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,隻要熬過這段時間,後麵有無數可能性在等著你。”

幾乎是話音剛落,一名係著安全繩的消防員自下一層攀爬上來,趁男孩不備撲過去,將他按倒在地。

救援結束,收拾殘局。

混亂中,俞心橋看見男孩的母親衝上前將男孩抱住,淒哀的哭聲繚繞天際。

也看見徐彥洹似是鬆了一口氣,轉過身來,隔著人群遞給他一個“一切都好”的淺笑。

俞心橋也衝他笑,雖然心裏莫名泛起酸楚。

剛才有那麼一瞬間,他看著徐彥洹的背影,好像看到了十八歲時那個身型略顯單薄,卻挺直脊背,從從未被苦難壓倒的少年。

一刻鍾後,眾人乘電梯下樓。

徐彥洹跟警方去做事後筆錄,俞心橋在酒店大堂等他。

因為一場未遂的跳樓事故,酒店外也拉起警戒線,不少客人出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