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:19°44’(2 / 3)

後來就在這天下班的時候,在單位的樓下,葉森所說的那個禿頭的男人出現在了我麵前,這個男人慘兮兮地盯著我,使得我的心裏一陣發毛,隨後,他作了自我介紹,他正是被關押在看守所裏的趙的父親。而趙的父親是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的,一時間,在腳趾,在手掌,在臉頰,在後背,我都感覺到了從自己心裏湧出的那種約束和不安。我坐在了單位門口的台階上,對麵前的中年男人說了些安慰性的話語,我倆接著討論了一會兒趙的前途未卜的命運後,男人就坐到了我的旁邊。

“叔叔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上班的?”

“我去看守所的時候,他告訴我的啊。”

“是他讓您來找我的?”

“不算吧,不過說算也可以。”

我聽了覺得糊塗,“您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呢?”沒等男人回答,我自己在心裏猜測出了一個答案,但又很快就將它否定。這個案子是不會需要我提供什麼證詞的,趙的犯罪事實已經很明確了,不會再有任何翻供的可能性了。

“他讓我不要第一個找你的,但你離得近,我也就沒辦法了。”

“您直說吧,我確實不知道是什麼事情。”

“你不知道?”

“叔叔,您不說,我怎麼會知道?”

“但你沒理由一點也不知道。”

“您說說看是什麼理由。”

“我明白了,你是想不還了是吧?”

“還什麼?”我越聽越不明白,說話就要吼著嗓子了。

“錢。”

“什麼錢?”

“你欠他的錢,五千塊錢。”

“您搞錯了,沒這回事。”

“我去看守所的時候,他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,賬本上也都記了。”

“叔叔你不要開玩笑了,我沒有從他那裏借一分錢。”

“我啊,早就已經過了用錢來開玩笑的年紀了。”

“但你確實弄錯了。”我說完,沒有心情再坐著,從台階上起身,往馬路對麵走去。趙的父親很會來事兒地跟住了我,一邊走,一邊重複著各種道理,這個狀態一直持續了四公裏左右,穿過兩個街區後,我倆一同走進了麵館。點了兩碗,默不作聲地吃完後,我向趙的父親提出想看看自己那張莫須有的欠款憑據。

趙父點點頭,將皮包放到桌上,他展開一遝白紙,“齊明,飛冬,唐澤,英吉……”他念著一些我不熟悉的名字。

“我的名字是我。”

“我知道,我知道,你等一下。”但是後來在包裏翻了很久之後,卻並沒有找到和我有關的字條,男人的額頭因此冒汗,亮晶晶的。

“叔叔您別擔心。”

“我不擔心,我不擔心”

“因為您擔心也是白擔心,您知道為什麼會找不著我的欠條嗎?”

“你說……”

“因為我壓根就沒借過錢,所以根本不會有欠條,您要是真想讓我還錢,就把欠條帶來,別做一些沒用的,我明天還得加班,不陪你了。”我說完,就離開了麵館,而趙父還低著頭在包裏繼續翻找著。這便是我倆第一次見麵的全過程。

1993年,我將自己曾經被索債人糾纏的一段經曆也告訴給了藍頭發,以證明我確實是不吃她的那一套,並且我在處理這種事情上有著豐富的經驗,所以,即便她和他周旋得再久也將是徒勞無功的。我倆是在客廳交談的,藍頭發最先關心的並不是我是如何擺脫禿頭的男人,真正令她產生興趣的是,我究竟有沒有欠錢?我對此搖了搖頭,表示欠款是子虛烏有的,完全是同學記憶出錯了。

“那麼你是怎麼擺脫他父親的?”藍頭說話的同時,起身在客廳裏徘徊,她探頭看了看室友的臥室,裏麵沒有開燈,漆黑一片,“是什麼聲音?”

“鬆鼠。”我將臥室的門重新拉上了。

“那個中年男人,你是如何……”

“你覺得呢,你覺得我可以通過講道理說服他嗎?如果說服不了的話,我剩下的選擇還多嗎?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是的,我就是這麼幹的。”

“我是說,你選擇了一走了之,也就是說你逃跑了。”

“你怎麼……”

“要不然你總不能揍他一頓吧,他可是你同學的父親,你的同學又在坐牢。”

藍頭發的完整回答與我所猜想的並不一樣,我覺得她將事情引向了一個複雜的方向,不想再與她就這件事談論下去。時間過了晚上十點,我感覺到了蚊子的蹤跡,起身點燃蚊香,分別放在了屋子的幾個角落,然後我走近了坐在窗戶邊的藍頭發。我將話題改變了,對於跟蹤和深夜登門這兩種行為,我向她表達了不滿。

“你好像也寫東西的對吧?”

“寫不寫的與你無關。”

“剛從那些文縐縐的話,還是就出現在小說裏最合適,你是我不多的線索,無論你是威脅我,還是逃跑,這對我來說都是沒用的。”

“你威脅我的話,同樣也是沒用的。”

“你室友做的那種事,即使我不找他,也會有其他人找他。”

“什麼事?”

“你不知道?”